孤木风

【郅摩】天马飞花04

#无添加纯糖#  @墨非 


“你说你什么都没有吃?”李郅本以为他对萨摩多罗的厚脸皮已经相当习惯的,但还是忍不住反驳道,“你不是吃了在炊饼摊打包的包子吗?快把人家馒头放回去。”,说着伸手去抢萨摩多罗兜着的馒头。


萨摩多罗迅速抱着馒头跳开,道,“那点包子哪够塞牙缝的呀,不能算。”,双手死死捂住他的馒头。

“后来你又趁我们修车的时候捉了青蛙和麻雀烤着吃了,烤野味滋味不错啊?”李郅往前欺近了一步,右边虚晃一下,从左侧进攻。

萨摩多罗猫眼一眯,看破了虚实,往右一转,躲过李郅,道,“诶?话说清楚咯,我可是分你吃了的,是你自己嫌太辣不吃!浪费食物可耻嘛,我只好都吃掉了。天可怜见,我这全是为了成全你李少卿勤俭节约的名声啊!”

李郅闻言嘴角抽动了一下,“那我还真得谢谢你的好意啊。”

萨摩多罗痞笑道,“哎哎,好说好说啊,咱俩谁跟谁?你要馒头,我分你一个呀?”说着掏出一个馒头向李郅的脸直直扔了过去。

“你!”李郅匆忙侧身撇头,抬手抄住了这个飞来馒头,再一看,萨摩多罗已经趁机跑了好几步远。

“你站住!”李郅拔腿追了上去,仗着人高腿长,转眼即将追上。

萨摩多罗跑着跑着,瞥眼看见马厩庞有好几大捆干草,垒得很高,于是三步两步跳了上去,站在最高的一捆干草上,离地面足有一人半高。

李郅追了过来,在干草旁边停下了,抬头看着萨摩多罗,急道,“你下来,那哪儿是站人的地方!”

“就不下去!”萨摩多罗做了一个鬼脸,低头指着李郅说,“你也不许上来。现在这些馒头就是我的人质,你敢上来我就把它们全吃光。”

李郅仔细看了看,干草捆得并不扎实,堆放得也不大规矩。萨摩多罗虽然体轻,但他站得那么高,李郅总觉得心悬着。他只得叹气道,“好好好,那些馒头都给你,你先下来吧。”

萨摩多罗得意地笑笑,“李少卿是长安有头有脸的人,说话一言九鼎,驷马难追呀。”说着就要跳下来。

“别跳!”李郅呵住萨摩多罗,“慢点下来,把手给我。”

“哦”,萨摩多罗依言伸手,被李郅拉着,慢慢蹭了下来。

萨摩多罗双脚沾了地,李郅的心才放下来。正想嘱咐两句日后不要往危险的高处跑,却见萨摩多罗看着干草,若有所思。

“在想什么?”李郅问。

“啊?”萨摩多罗反应过来,对李郅道,“没什么……我就觉得这寺里马呀驴都没有,储这么多干草挺奇怪的。”

“许是化缘的僧人骑下去了。”李郅道,顺手帮萨摩多罗摘掉了背上沾的草。

“嗯,有可能。”萨摩多罗这么应着,眉头却仍皱着未松开。

此时传来一声马的嘶鸣,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那是你的马吗?”萨摩多罗问道。

“是。”李郅边答边帮着萨摩把馒头装进袋子。

萨摩多罗起了兴趣,道,“我过去看看。”便把馒头丢给李郅,冲着马跑了过去,扑啦啦地惊起一地的麻雀。

那是一匹全身乌黑的马,壮硕高大,轮廓与漆黑的夜色融为一体,几乎只能分辨出它盈蕴着微光的眼睛。这双眼睛圆润透亮如黑色的珍珠,被月光轻柔地上铺了一层银色的雾,朦胧地倒影着点点繁星,还有一张脸,萨摩多罗的脸。

萨摩多罗怔怔地看着黑瞳中倒影出的自己,长长的马睫投下条条黑色的影柱,仿佛一座黑色的监牢,将萨摩多罗牢牢困束。四周黑暗层层叠叠,耸动着,窃笑着,压向了中间纤弱的身影。刹那间眼前束束寒光横穿竖扫,黑红的液体四散飞溅,铁锈味的腥气弥散着,充斥着,失声的尖叫,痛苦的呻吟,撕裂的呼喊,全被嘈乱的马蹄踏碎。一种冰冷从脚底往上爬,顺着血液流向四肢,顺着脊椎漫上头顶,双脚的知觉被冻住了,身体的温度被冻住了,心脏的跳动被冻住了,一切都被冻住了,麻木了,死去了,抽离了。任凭黑暗挤压着,揉撵着,如一张破布,如一片零叶。死了吧?死了罢。为什么还会这么痛呢?为什么还会这么冷呢?窒息着,颤抖着,蜷缩着,羸弱的身影渐渐被黑暗吞没。救我……谁来救我……

突然间,腹上一紧,黑暗的挤压骤然释放,向远方散去,后背陷在了宽大的温暖里。

“没事吧?”熟悉的声音从头顶飘来。

萨摩多罗定了定神,余悸未尽地喘着气,他意识到是李郅从后面抱住自己,把他从噩魇中拖了出来。他背靠着李郅,闭上眼睛,尽吐出胸中残滞的寒气,复再睁眼,已恢复清明。

“我没事了。”萨摩多罗道,轻微挣了一下。

李郅便放开了萨摩多罗,关切地问,“出什么事了?你刚才像掉了魂似的。”

骤然失去了温暖,后背感觉有些凉,萨摩多罗耸了耸肩,道,“我怎么知道?大概是你的马长得太威武了,所以我这小魂就被吓掉了吧。”转头躲开了李郅询问的目光,调转话头到了马上,“我说你这马还真不错,叫什么名字,是很名贵的品种吧?”

李郅看萨摩多罗神情已复,便不再多问,应道,“此马名唤‘嚣骊’,确是良驹,是我在并州所得,跟我已有几年了。”

“那比咱俩认识的时间早呀。借我骑着玩玩呗?”萨摩多罗说着伸手去摸马头。

岂料马毫不客气地甩头打开萨摩多罗的手,打了个响鼻,不屑地转过身背对着萨摩多罗,又甩了甩马尾,像轰苍蝇一样地轰开萨摩多罗。

“哎哎哎,你这马怎么这样啊?”萨摩多罗向后跳了一步,躲开马尾的扫攻,“摸一下而已嘛,小气劲的。”

李郅笑着过去安抚地拍了拍他的马,对萨摩多罗解释道,“它以前是脾气不大好,现在已经收敛多了。若是放在以前,你摸它一下,它非要咬你一块肉下来不可。”马对着李郅和对着萨摩多罗完全不一样,一改之前的态度,格外温顺,亲昵地用鼻子蹭了蹭李郅的脸。

萨摩多罗突然觉得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嗤道,“哼,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一匹马?”对着李郅做了个鬼脸,转身道,“我想起来厨房有面,我去找老黄烙几张饼。”,说罢往厢房的方向走去。

李郅冲着萨摩的背影问,“你馒头不要了?”

萨摩多罗头也不回地道,“你先帮我收着,那是夜宵。”


北斗下沉,南河西落,夜幕深沉。往日此时李郅尚在大理寺整理卷宗,如今停职外出寄宿荒山古寺,除了各自回房睡去,亦无他事可做。

吹熄了蜡烛,房内一片漆黑。躺在黑暗中,鸟啼虫鸣此起彼伏格外刺耳,风穿林海,呜呜咽咽如老翁低声泣诉,偶尔划过的山谷之风,高亢凄厉,给原本就嘈杂噪冗的曲子更添了几缕破音。最要命的是,远处飘来的呼噜声逐渐增强,加入了奏鸣,很快和虫鸟蛙风融为一体,共同组成一条带齿的锯子在脑子里来回拉扯,把睡意锯得粉碎。

“啪啪啪……”突然响起了拍门声,“李郅,开门……”门外人轻声呼喊着。

是萨摩多罗的声音。

李郅刷地一下坐了以来,和衣而起,打开房门,见到萨摩多罗抱着枕头站在门口,神情疲惫呆滞。

“怎么了?”李郅问道。

萨摩多罗木然地抬头看着李郅,好像经历了人世间莫大的摧残,“黄三炮……真是炮啊……”

黄三炮因为惧怕寺中有鬼,不愿独住。被李郅拒绝后,他便与萨摩多罗同住一间。

“所以你是被他的鼾声吵着了?”李郅领萨摩多罗进了屋子,合了门,道,“可是我这里也能听见。”

萨摩多罗径直走到李郅床边,“嘭”地一声直直趴倒在床上,有气无力地道,“你这是最远的一间了,再不行我就只能上树了。”

“那你就睡在此处吧。”说着李郅从柜子里拿出另一床褥子,铺在地上。

萨摩多罗歪过头看着忙活着铺褥子的李郅,道,“床挺大的,为什么要在地上睡?”

李郅动作一滞,道,“我睡地上就好。”

萨摩多罗翻过身来,一手支着头,有些好笑地看着李郅,“两个大男人一起睡有什么的,还是你怕我抢你被子?”

李郅沉默着铺好了被褥,只说了三个字,“不合适。”,便平躺下,睡姿规矩,不再言语。

“切……真无聊。”萨摩多罗小声嘟囔了一句,背对过李郅,侧卧着闭上了眼。

也不知道刚才那些喳喳的鸟,嗡嗡的虫,呱呱的蛙是不是瞬间死绝了。风怎么停了?鼾声怎么也不响了?屋里那么安静,安静得呼吸声那么清晰,连稍微动一下布料发出的悉索声都似滚烫的火石拖碾过胸口一般炙烈。屋檐上的积水滴落在窗台上,一滴一滴,像凿在心口,疯长的悸动,几欲破壁而出。

这怎么可能睡得着呢?李郅放弃地睁开了眼,试探地问道,“萨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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