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木风

【郅摩】天马飞花11

纯谈恋爱(恋爱俩字划掉)的一章
写得无比痛苦……下一章估计可以死人了吧
@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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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摩多罗双手伸进铜盆,将清水拍打在脸上,“我说那个窦彧,是不是和你有过结啊?”

李郅抱着双臂站在门口,不情不愿地开口,“是,小时候打过一架。他头上那个疤,就是我打的。”

萨摩多罗洗完脸,随便拿手一抹水,直起身子来道,“哟,李少卿小时候就这么暴力啊。”

李郅看着萨摩多罗脸上的水,顺着脸颊和鬓角,滴滴答答地流到前襟上,不悦地皱了皱眉。他三步两步欺到萨摩多罗身前,拿过手巾糊在那张满脸水的脸上,边擦边道,“我当时若不还手,今天也不能站在这儿了。”

“唔唔唔……”萨摩多罗被李郅用手巾糊的张不开口,好不容易等手巾离开了脸,他才能好好喘口气,道,“你这是擦脸还是夺命啊,我差点就窒息而亡了好嘛!”看着李郅面无表情的脸,萨摩多罗当自己的话喂了狗,朝门口努了努嘴,道,“走吧,来了并州还没转转。”

李郅和萨摩多罗并肩走在并州的街道上,日头已经西斜,一些务农归来的小贩,纷纷架起了摊子。“卖蒸饼咯!”,“馍馍包子啦!”,叫卖声混杂着食物香气,此起彼伏。

“这个,这个,这个,每样都给我来俩!”萨摩多罗回头道,“李郅,钱。”

面对言简意赅的索求,李郅也不废话,把铜板客气地给了小贩。“一会儿要吃晚饭了,不要吃的太多。”

“没事儿,晚饭前这些早在肚子里没影儿了。”萨摩多罗嘴里排满了东西,囔囔地说。他咽了咽嘴里的东西,对李郅道,“你刚才说你小时候和窦彧打了一架,应该挺严重事儿吧,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没什么,他们让我给他道歉,我不愿意,惹怒了先生,罚站了一晚上,病了几天。最后也不知怎么,戴公替我说了话,这件事就过去了。”李郅的叙述语气平淡。

萨摩多罗听着,咀嚼顿了一顿,斜眼看着李郅,“我说,你该不会是带着伤傻傻地站了一晚上吧。”

李郅点了点头,“他们下手挺狠,不过没伤到要害。”

“我猜就是。”萨摩多罗举着一块米糕指着李郅,“你说你是不是傻,你有伤你亮出来啊,你哭啊,往严重了说啊,你就说你被打残了。你怎么也是个姓李的吧,窦彧说破天了也就是个侯爵的孩子,皇族子弟被打残,还被体罚,传出去皇家颜面何存啊?不信那帮教书的还敢把你怎么样。”

李郅从萨摩多罗指着自己的手里拿过米糕,咬了一口吃,“嗯,味道还不错。”

萨摩多罗把李郅吃一半的米糕从他嘴里夺了回来,“给你吃了嘛,真是。”说完恨恨地把那半块米糕吃完了,道,“你看着,我后天赢他一把给你出气。”

萨摩多罗拍了拍李郅的胸口,一副义气十足的模样。

“你赌钱不要了?”李郅调侃道。

“嘶……”萨摩多罗十分痛苦地闭了闭眼,捂着胸口仿佛中箭。他睁眼看着李郅,神情纠结,“要不然……我还是再考虑一下吧?”

并州城依汾水而建,汾水是黄河主要支流之一,水量丰沛,与长安经渭水相连,运南北商货。

夕阳下,宽阔的汾水被染成红色,涌着金色的粼光。

郅摩两人漫步到汾水边,在远离码头喧嚣之处,寻了快平坦之地,坐下歇息。顺便,萨摩多罗一路买的零食,已经全部吃光了。

“哎你别说,并州这个地方还真不错,有山有水有好吃的,虽然没长安热闹,但日子也挺舒坦的。”萨摩多罗说着伸个大大的懒腰。

“嗯……”李郅心不在焉地应道。

此刻,李郅面前是粼粼波光,夕阳沉江的美景,身旁是慵懒地坐着,在霞光下披着柔光的萨摩。周围没有旁人,也没有喧嚣,空气中只有安适,只有惬意。

如果要开口说些什么,没有比这更好的时机。

李郅有一点紧张,手指紧紧地攥着。

“萨摩……”

“李郅。”

一个声音微颤,一个尾音皮滑,异口同声地撞在了一起。

李郅稳了稳声音,道,“你先说吧。”

萨摩多罗瞅了眼李郅,转而看着江面,道,“我就是突然想到说,你有没有想过,哪天不在长安混了,来并州或者其他什么地方,做个种田打猎之类的营生,过平民的日子?”

李郅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道,“我确实想过。”

“哟?没想到你想得还挺多的嘛。”萨摩多罗随手捡了几个石子,走到江边,向江水丢去。

“咚!”石头落进水中,溅起一个美丽的水花。

“其实有不止一个人跟我说过,以我的身世,在仕途上走不远。圣上绝对不会重用我,还很有可能遭遇杀身之祸。”李郅走到萨摩多罗身边,负手看着石子沉没,“与其溅个不大不小的水花,然后沉底,还不如一开始就别下水。我应当效仿汉代的萧何,自毁名声从刘邦手下保全性命,偏安一隅,混吃等死。”

“他们说的挺对的呀。”萨摩多罗又往水里丢了个石子,然后递了一个石子给李郅,“你也来一个?”。

李郅接过石子,长臂一甩,石子在空中抛出一个完美的弧线,落到了遥远的水面,遥远到落水的位置难以识别。

“你这扔的也太远了吧……”萨摩多罗不甘心地又尝试掷了一颗,仍旧“噗通”一声,落在很近的地方。

萨摩多罗似乎对扔石头失去了兴趣,掸了掸手,看着李郅,道,“虽然他们说得都对,但是你还是不会这么选的,对吧?”

“是。”夕阳的红光,映在李郅的眼睛里,很亮。“也许坚持到最后什么也得不到,但是我不想后悔。”

“我想让给予我帮助和厚望的戴公,柳公看到,我不是一个半途而废的懦夫。我想让给予我信任的伙伴看到,他们的交托没有白费。我想哪天我死了,见到我的母亲,我不会因为自己的胆怯懦弱而无颜面对。最重要的是,我要对的起我自己,我要为我自己从小到大的努力和付出给一个交代。”

“哇哦,不愧是李少卿,好正直,好励志,好了不起呀!”萨摩多罗浮夸地投出崇拜的目光,鼓了鼓掌。

“你这个嘲讽也太明显了吧?”李郅道。

萨摩多罗一手搭在李郅的肩膀上,懒赖地道,“不然呢?听了这种格式超标准的‘我的大唐梦’,我不是得配合一下?”

李郅斜瞥着萨摩多罗,“这时候我应该说,过奖过奖?”

萨摩多罗倚着李郅,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客气,如果以后有什么感动大唐的十大人物评选,我说什么也得投你一票。”

“怎么突然想起说这个?”李郅问。

李郅看萨摩多罗的眼神,似夕阳下的水波,平静中漾着温柔。

萨摩多罗的眼睛却挪离了这温柔,他收回了搭在李郅肩膀的手,挠了挠头发,“一时抽疯吧,大概是。”说着打了个哈欠,抻了抻胳膊,往前走了两步,道,“快回去吃饭吧,饿死了。”

李郅看着萨摩多罗的背影,在夕阳下如镀着一层薄金,耀着辉光。李郅摸了摸腰上褡裢中的东西,下定决心一般,他喊住萨摩多罗,“萨摩!”

“嗯?”萨摩多罗漫不经心地回头,正看到李郅严肃认真的脸。

“对不起。”这三个字被李郅念得清晰有力,字字透着诚恳。

“啊?”萨摩多罗不解地眨了眨眼睛,“你发烧了,还是喝酒了啊?”

李郅直视着萨摩多罗的眼睛,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那次在凡舍,我口不择言,伤害了你,我向你道歉。虽说那天喝得比较多,不过这不能成为开罪的理由。”忽略掉句子的主语,这正直的语气像极了每次李郅结案时的判词。

自然,这所谓的判词是针对两个月前的案件,李郅借酒意表白被拒后,问萨摩多罗是不是给钱就做的事。对这句话的愧悔,一直缠绕着李郅,让他一度无颜再进凡舍。虽然停职后,萨摩多罗主动来修好,但李郅心中始终认为,他欠萨摩多罗一句道歉。

“我说……李郅啊……”萨摩多罗低着头,食指擦了擦鼻缘,抬头道,“你是不是话本看多了?你,能伤害到我?”萨摩多罗嗤笑了一声,似听了一个笑话。

李郅依旧是一张不苟言笑的脸,“不论你在不在意,我都不应该这么说。”李郅举起了右手手掌,正色道,“我发誓,以后绝不再对你说这种话,如有违背……”

萨摩多罗不等李郅说完,赶紧把他举着发誓的手按了下去,“你这干嘛呢!那次明明是我顺嘴瞎甩惹你生气,结果你来道歉发毒誓,你想干嘛?你这是要我给你跪下吗?”

李郅的表情明显愣了一下。

“不过这也不能全怪我啊。”萨摩多罗摊手道,“我又不长在你肚子里,我怎么知道哪句话说得不对,会戳中你心事啊?所以,要不……咱俩就算扯平了吧,当啥也没发生算了。”

“不,我认为还是……”

“还是什么啊还是,我说你这人怎么矫情得跟个大姑娘似的?”

“好吧。”李郅勉强算是认可了这个无罪判决。

萨摩多罗一边戳着李郅的胸口一边道,“你这样很不对你知道吗?你生气了可以来骂我,咱俩吵架,互骂,完事儿该干嘛干嘛。你躲了不出现算怎么回事?鬼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李郅一时语塞。

萨摩多罗语气一转,“好啦,我知道你就是这么个人,活得累得让人看不下去。这件事过去了,你不想,我不提,行不?”

李郅微微额首,眼眸中光点闪烁,动容难掩。他缓缓从腰中拿出了什么,打开手掌,清晰的掌纹上躺着一枚金戒。那枚金戒虽然团花纹路并不精致,中镶翡翠也成色一般,但圆的纹样和方的翡翠搭配相得益彰,给人一种协调的稳定感。

李郅把戒指举到萨摩多罗面前,“送给你。”

“哎呦,还有礼物,你这也太夸张了,都说扯平了我怎么还好意思要呢?”萨摩多罗这么说着,却一把拿过戒指,套在自己的手指上,一边举着手看,一边说,“虽然这个做工用料很一般,但我回去给它做个旧,指不定能当古董卖出去。”

“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李郅道。

萨摩多罗闻言把戒指摘了下来,“玩笑开大了,差点把你亲娘卖了,这种东西赶紧收好吧,被我玩丢了你没地方哭去。”说罢递还给李郅。

李郅却不接,道,“我母亲如果在世,她也一定会很喜欢你……做我的伴侣。”

一阵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夕阳已沉入汾水,曾经烧得红火的天空,只剩下灰烬般的墨紫。一种失败感,袭了上来,李郅感觉江风吹得有那么点凉。

良久,萨摩多罗开了口,“你可以给紫苏,她是女孩子,心细,肯定不会给你弄丢的。”

“我和紫苏,只是一起长大的朋友,没有男女之情。”李郅有想过这种误解的可能,所以他的澄白说得极顺,如同背书。

萨摩多罗闻之一抬眉,道,“哦,这就难办了啊,长安那些大家闺秀什么没见过,你就拿着这么寒酸的戒指,人家肯定看都不会看一眼的。”

“不过你不要灰心啦,怎么说你也是长安四帅,人家姑娘看着你的大长腿,你就算送个草编的,也乐呵呵的要了。”

李郅觉得或许他还可以抢救一下,便道,“萨摩,我对你是认真的。”

萨摩多罗理所当然地道,“我对你也是认真的呀,你看我这不认真帮你找对象吗?”

“啊,我知道了。”萨摩多罗一拍手,指着李郅,道,“你其实不喜欢女孩子,你好男风。啧啧,原来李少卿你好这口啊。长安有的是贵族公子哥爱这个,指不定好多人暗恋你呢。”

李郅沉默着,没有说话,双唇紧紧地抿着。

“说不定那个窦彧就是喜欢你呢,小时候找茬和你打架,今天故意说话带刺儿,都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呀!”

窦彧的斜刘海飘进李郅的脑海,让他觉得像吃了苍蝇,这种恶心的感觉一刻也无法忍耐。

“闭嘴。”李郅下了命令,萨摩多罗赶紧捂住自己嘴巴。

胸口一阵阵的发麻,太阳穴突突地跳着,血在往上涌,一直蹿出了大脑,李郅知道,那是愤怒。

李郅控制着自己,从萨摩多罗手中拿回了戒指,小心翼翼地放回了腰间。

“天黑了,回去吧。”说完这句,李郅也不看萨摩多罗,径自走了。

“哎!你走那么快做什么,等等我啊,天这么黑我被狼吃了怎么办啊?”萨摩多罗在李郅后面叫着。

李郅却仿佛充耳不闻,相反脚下加快了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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