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木风

【郅摩】天马飞花01

#郅摩#
#轻虐#
#矫情风#
@墨非

三月,长安的雨,反常地下了半个多月。

“这倒霉的雨什么时候停,知不知道老娘有多少东西等着晾!”公孙四娘支起木窗,跺着脚骂起天公。

萨摩多罗倚坐在窗台上,一手啃着苹果,一脚搭在窗边来回摇晃。

“你要偷懒到什么时候!”烟锅重重地敲在窗台上,从地板到房顶都随之震颤。

萨摩多罗却仿佛充耳未闻,目光汇聚在凡舍外的街道,良久才应了一声,“哦。”

公孙四娘凑了过来,“在看什么?”

“没什么。”萨摩多罗随口一答,咬了一口苹果。

公孙四娘露出了然的表情,道,“你盯着看,人家也不会来。”

嘎吱嘎吱地嚼着苹果,萨摩多罗道,“谁说我在等人?”

公孙四娘转了个身,婀娜着身段走向柜台,“有本事你别吃饭。”

“我还真没这个本事。”萨摩三口两口吃完手中的苹果,最后看了一眼那条街道,大理寺到凡舍 必由的街道,拍拍手,跳下窗台,三步两步蹦进大堂的红绿嘈杂之中。

大理寺有个很大的院子,每到春天那里就开满了桃花。

今年桃花如期而绽,却赶上了下不停的雨。

片片的粉色在烟雨中晕染开,不似艳阳下娇艳,不似晴光下明媚,却美得淡雅,美得隐忍,美得 沉郁。

桃树下,少女撑着素色的油纸伞,轻提着淡紫色的裙摆,细密的水珠顺着伞檐静静低落。

高大男子牵着马,在细雨中一动不动,黑色的官服和黑色的马鬃都浮了一层雨水,莹莹亮亮。

马甩了甩头,打了一个马嚏,抱怨着湿冷和它的不耐。

男子抚了抚马鼻,道,“你不说话,我走了。”

少女朱唇张了张,话语却凝滞在嘴边,她自我放弃似地笑了笑,只说了四个字,“路上小心。”

一阵风吹赶着花和雨,扑面而来,掀翻了少女手中的油纸伞,扶摇着,伞在天上飘了起来。

风托着油纸伞在空中不停旋转,伞角滑出的水滴划着弧线,像一串串晶莹剔透的珍珠,陪随着烂 漫飞花,翩翩起舞。

这一如总角时候玩的竹蜻蜓,在夕阳的辉光中旋转着,飞舞着,自由着,快乐着。

男孩和女孩的笑声,那么肆意,那么纯粹。

那是上官紫苏的童年,和李郅在一起玩闹得不知日斜西沉,不懂离散惆怅的童年。

官家千金,皇族贵子。

一夕间风云变幻,突然就劈断了他们的天真无邪,无忧无虑。血缘家世如同沉重的锁链,拔地而 出,束缚着,盘绞着,堕坠着,顺从或是反抗都不影响分毫。

原来在清风中腾旋的竹蜻蜓,在花雨中转舞的油纸伞,都拗不过,落地的命运。

油纸伞在落满花泥的青石板上挣扎地滚了两圈,终究还是静默了。

高大男子捡起地上的油纸伞。

孩提时代那透着些许蠢笨的笑,在他脸上已再也找不到痕迹。内敛,沉稳,肃穆的大理寺少卿, 才是如今人们眼中的李郅。

李郅步履沉稳地走了过来,将油纸伞递到上官紫苏面前,“拿好吧。”他淡漠地说。

“嗯。”上官紫苏应着接过伞,手指因雨水的冰冷而轻微颤抖。

李郅却忽然目光凝肃,低头直视着上官紫苏那酝着哀愁的眼眸,道,“紫苏,谢谢你。”

情绪再也控制不住涌了上来,瞬间溢满了胸腔,酸胀了双眼。上官紫苏用手捂住了颤抖的双唇。

他的赤胆忠心,换来无端猜忌。

他的真才实干,换来嫉妒排挤。

他的清正廉直,换来阴谋构陷。

他们的朝堂鏖戮,他们的门争党伐,他们的权钱名利,他们的贪贿枉渎……

他们在把他推向风口浪尖,让他饱受风雨撕扯吹打后,又夺去他所有应得的恩宠褒奖,将他弃置 放逐,将他踢向边缘,将他遗于荒野。美其名曰止沸民怨,美其名曰恩赦休沐,美其名曰静思省 过。

他从始至终只是一颗棋子。

一颗过于耿直,刚正,不通人情世故,所以最终被丢弃的棋子。

上官紫苏看着李郅牵马而去的背影,双眼朦胧。

花雨纷飞的三月,大理寺少卿李郅被暂停官职,离开了长安。

长安城外,一条平直坦荡的官道,两侧野草青黄,绵延无际。

雨已渐停息,一束阳光从乌云的裂隙中倾泻下来,照在炊烟上,金色的柔幻中飘着粒粒细碎的尘 光。

细碎的尘光向下飘落,轻轻落到褐色的卷发和眼睫上,肤色奇白的少年专心致志的往嘴里塞着包 子,嘴边和手指上的油光,晃得刺眼。

马背上的李郅有一些恍惚,他闭了闭眼复又睁开,确定这不是一个幻觉。

这种食量,这种吃相,世上仅有一人——萨摩多罗。

李郅下了马,牵马走到官道边的炊饼摊,俯看着一堆杯碗盘碟的后面,萨摩多罗与一笼屉包子奋 斗着。

一个包子刚进嘴嚼着还未下咽,萨摩多罗又伸手去抓下一个。他手伸到一半,却被人按住了。

抬头,见李郅严肃正经的脸,严肃正经到不容置疑,他道,“吃完一个,再吃下一个。”

萨摩多罗把嘴里的包子吞了下去,不快地撇撇嘴,“不管查案改管人吃饭了,管的真宽。”

李郅高傲地看着萨摩多罗,那神态无言的表达:我就管了,你待如何?李郅伸出手指,“这里— —”指着桌子左边的碗,“——到那里。”指到右边的盘子,收回手道,“都是你一个人吃的? ”

“不然呢?”萨摩多罗反问道,同时看准时机伸手抢包子,笼屉却被李郅眼疾手快地收走。

李郅把包子端起,托举到萨摩够不到的高度,道,“一顿吃太多不好。”

萨摩放弃了包子,插手翘着腿道,“谁让你不来,我一等人就无聊,无聊就会肚子饿,肚子饿就 要吃东西。”

“你等我?”李郅的漆黑的眼眸中突然有了神采,但随即他又摇了摇头,低垂的眼睫阖上了那抹 神采。他扯了一个含义不明的笑,道,“等我付钱吗?”

萨摩多罗瞪着一双无辜的眼,“难道你不付钱吗?”

李郅把包子放了下来,从腰间掏出几个铜板。

他低头看了这几个铜板,以前他习惯带钱袋,后来变成钱贯,最后像这样零散的装着。为了应对 不知什么时候,不知什么场合,不知什么情况,突如其来的付账。

李郅用不情愿的眼神瞪了一眼萨摩多罗,然后将铜板搁在桌上,一如他每次被迫付账时一样。

萨摩多罗迅速把剩下的包子装进布袋子收起来,抹了抹嘴,起身道,“走吧。”

“走?”李郅疑惑地问。

“你不是要去并州吗?”萨摩多罗用理所当然的口气反问。

李郅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并州?”

“你刚被停了职,长安是非多,你肯定是要走的。”萨摩多罗随手拣起一根草杆,拿在手中玩耍 ,他一边晃着草杆,一边沿着官道向前走,李郅牵着马走在他的身侧。

“你这么无聊一个人,指望你游山玩水,肯定没可能。”

萨摩多罗试着用鼻子和上唇夹住草杆,但是失败了,草杆掉到了地上。李郅便折了一支新的草杆 递给萨摩多罗。

“哦,谢谢。”萨摩多罗拿过新的草杆,这支草杆很直,所以他试着把草杆顶在额头上,一边找 平衡,一边说,“所以我猜,你只会选择探访亲友,或者去别的地方的宅邸小住一段时间……哎 哎,哎!”说话间,草杆失去了平衡,从萨摩头上掉了下去。

萨摩放弃了草杆,把注意力放在李郅的马上,道,“我看你马上驮了一些长安特产,所以我断定 你是要去探访亲友。而你带的这壶参酒,和你特意用油布包裹来防水的疑似药材的那一大包,我 断定你是去看体弱患病的长辈。而说到李少卿的符合条件的长辈,最可能的就是月前告病的并州 刺史柳集贤柳老爷子了。你来长安前任并州法曹,和刺史大人应该交情很深吧?”

“不错,并州刺史柳大人,是我的恩师,在并州时他手把手地教了我很多。如今他病重,我于情 于理都该尽早前去探望他。也不知他老人家状况如何了……”李郅的脸上浮现出担忧。

萨摩多罗劝慰道,“年纪大了有些头痛脑热也很正常,多半没什么大碍。”

李郅点点头,“但愿如此。”,随即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问,“你在这儿等我,是要和我同去? ”

萨摩多罗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李郅,“当然了,不然你以为我在这儿傻等你是吃饱了撑的?”

李郅的眼中闪过一丝喜悦,复又被复杂所遮盖,“就你……和我?”

萨摩多罗指着脑袋说,“想什么呢李少卿,智力都长身高上了?到并州好几天呢,没有车夫,你 让我骑马过去吗?屁股都要烂掉了。”

正说着远处一个马车赶了过来,隔着老远就听到黄三炮洪亮的声音,“老大、小萨,你俩挺快啊 !”

“哎!三炮,你怎么才来呀!”萨摩多罗兴奋地跳着冲马车挥手。

谭双叶也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兴奋地挥手笑着。

李郅发现,自己的停职休沐原来早已被萨摩多罗他们一伙人设计成了踏春旅行,他不禁为他带的 那点可怜的盘缠感到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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