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木风

【郅摩】暗色赋格(1)最后一个故事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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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故事,

——如果邪恶是华丽残酷的乐章,它的终场我会亲手写上。


这几日都是阴天,白天没有太阳,夜晚没有月亮。萨摩多罗的心情也像这天气一样,陷溺在无尽的阴霾里。


萨摩多罗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原因是他要顶着这样糟糕的心情去见李郅。


据大理寺的卫兵说,李郅从清晨便在牢房里审讯犯人,一直没有出来过。萨摩多罗对此一点也不意外。如今的李郅不是在牢房审犯人,就是在外面抓人。他很少吃饭,几乎不睡觉。这样发展下去,结局只有猝死。这就是萨摩多罗心情如此糟糕,还必须来找李郅的原因。


大理寺牢房建在地下。从地面到牢房,要先向下走三十级台阶,再经过一条长长的阴冷潮湿走廊,右转再向下走二十级台阶。这条路,萨摩多罗走了无数遍,即使闭着眼睛走,也摔不了一个跟头。可就是这么一小截熟路,萨摩多罗竟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原因是走廊中飘散的血腥味,和远远传来的鞭打哀嚎声,让萨摩多罗的胃一阵阵痉挛。他不得不走两步停一会儿,努力压下翻涌的想吐的感觉。


牢房内的气氛严肃压抑。犯人已经没有了声音,显然已经是昏过去了。鞭笞仍在继续,狱卒手中带水的皮鞭抽打在犯人的身上,每一下都发出结实沉闷的声响。坐在审讯桌前的李郅全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就像一柄无情的铡刀,令人不寒而栗。


“差不多够了吧?”萨摩多罗的声音很突兀,打破了鞭笞声的单调和规律。


大理寺卒闻言放下了鞭子,用眼神请示李郅。常年的办案经验,让他们对这位并无半分官职在身的店小二格外服从。


李郅点头示意同意停止行刑。他走到犯人面前,修长而苍白的手指穿过犯人蓬乱的头发,从红色的血污中找到犯人的眼睛,撑开其眼睑,冷冷地观察。判断一个人的死亡,晕厥,还是假装晕厥,只要看瞳孔的形状便可分晓。


萨摩多罗仔细辨认血污下的五官,他发现他认得这个人犯人,该人是左都卫王冼。萨摩多罗三个月前见到王冼时,他头戴瑞牛冠,身着金鳞甲,趾高气昂。那时王冼要抓李郅的证人,双方起了冲突。王冼马也未下,高昂着头,拿下巴对着李郅和萨摩多罗,说:“这是皇上下的命令,你没有任何办法。”王冼刺耳的讥笑声出现在了萨摩多罗的脑海里。他清楚地记得当时李郅的脸色很沉,嘴角向下抿着,愤怒在沉默中聚集、翻涌,最终隐没于沉默。那时萨摩多罗就有预感,李郅的愤怒不会消失,它终究会在遥远的彼岸,将漆夜燃成白昼。


如今王冼吊在刑架上,头耷拉着,下巴抵在胸膛上,仿佛一条奄奄一息的狗。他狼狈的结局,正印证着萨摩多罗当初的预感。


王冼还活着,萨摩多罗仅从李郅观察犯人瞳孔的神态,就足以做出这个判断。无数次并肩协作,不论在现场,在刑房,在衙署还是在公堂,往往只需要一个眼神,他们就可以交流全部的信息。


曾经,萨摩多罗非常自信地认为,自己是这个世间最了解李郅的人。如今他站在李郅面前,却深刻地感觉到,他和李郅之间隔着一片看不到尽头的大海。


李郅指示狱卒把人带下去关押。王冼被拖走了,只留下带血的刑架,还在滴滴答答地掉着血滴。


萨摩多罗走到刑架前,伸手沾了一滴木架上的血,放在指尖捻了捻,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李郅盯着萨摩多罗的动作看了一会儿。沉着声音问:“你想到了什么?”


萨摩多罗没有回头看李郅,他盯着指尖的鲜血,道:“我在想,也许人的本性就是嗜血的,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关着一头暴虐的凶兽,只是我们平常故意不去看它,就以为它并不存在。”


李郅轻笑了一声,那是一种不屑一顾的笑。“你来打断我的审讯,就是为了和我探讨人性?”


“不,我是来叫你去吃饭的。”萨摩多罗转过头来看着李郅,挂上了笑容,用故作轻松地口气说:“大家好久没一起吃饭了。正好那个花花,就是我养那只猪,不小心掉井里淹死了。然后四娘就把它宰了,叫大家一起吃。大家都去,就差你了。”


这种把全员叫在一起吃饭的事情,一听便不止是吃饭这么简单。“是四娘的主意?”李郅问。


萨摩多罗耸了耸肩。“你管呢,到底去不去?”


“不去。”李郅两个字掷地有声,很是果决。


“反正猪肉给你留了,不吃可以,钱得交上。”说话间,萨摩多罗飞快地摸了一把李郅的腰,转眼一串铜钱挂在了萨摩多罗的手指上。“啧啧,李少卿,你这钱不够啊,剩下的自己来凡舍补上啊!”说完萨摩多罗大步流星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出监牢,萨摩多罗卸下了轻松愉快的面具,他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这个艰巨的任务终于完成了,萨摩多罗很清楚,不管李郅嘴上说什么,他都一定会来赴约。因为凡是他萨摩多罗开口的事,李郅从来没有拒绝过。


酉时是家家户户吃饭的时候,往常这个时间长安的凡舍都是满桌满座,一位难求。而这一天老板娘却早早就挂上了歇业的木牌。素来以吝啬出名的凡舍老板娘,为什么放着叮当响的铜板不赚呢?大家猜测是为了宴请大人物。


不错,这位被宴请的大人物正是大理寺少卿李郅。说起来以前李少卿也算是凡舍的常客,也不知从哪天起他就鲜少光临了。在他鲜少造访凡舍的这段日子里,市井给他起了个新的绰号,铁面阎王。因为据说谁若是被李郅逮了去,就等于进了十八层地狱,那折磨的滋味,直教人生不如死。有这位铁面阎王在,长安的治安确实好了不少。街头巷尾的小偷小摸都夹起尾巴做人,生怕犯了错被大理寺抓去。月初有位张姓男子行窃被邻居发现,竟因恐惧刑罚而选择在大理寺到来之前撞梁自尽。长安的惩恶之严,可见一斑。


虽然长安的普通民众对这样的局面喜闻乐见。但黑道势力却对李郅的狠辣深恶痛绝。传言凡舍的老板娘公孙四娘,曾是位名头响彻西凉的悍匪头目,她开的店是黑店,做的是买卖性命的生意。于是,市井中人纷纷猜测,公孙四娘宴请李郅,请的是一场鸿门宴。


事实上,公孙四娘不单单派萨摩多罗去邀请了李郅,她邀请了整个探案组。这顿饭,是三个月来,探案组唯一一次聚在一起吃的饭。


饭桌上一片祥和,先是萨摩多罗绘声绘色地讲了花花如何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凄惨地脚滑坠入水井。而后公孙四娘揭露萨摩多罗是如何以食物做诱饵,在井边抹油,引诱花花坠井溺毙。而后谭双叶对花花的死因发表了一通看法,在座诸人都插不上话。为缓解气氛,黄三炮讲了好几个笑话,结果不知道哪句戳到了紫苏的笑点,让这位大小姐一直笑得趴在桌子上坐不起来。而全程,李郅一直在沉默地,切猪肉。


这其实是其他五个人提前就商量好的。只吃饭,不谈事。让李郅专心切猪肉,他才能专心吃猪肉。他们这顿饭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李郅放下案子,好好吃顿饭。


但是天不遂人愿,饭还未吃完,大理寺卒来报,徐侍郎府拒绝大理寺的搜查。这声报就像一阵寒流,原本活跃的空气瞬间变得凝固冰冷。所有人闭了嘴,等李郅说话。李郅毫无犹豫地下了指示:“无故阻碍查证,依律封府,抄。”大理寺卒又请示徐侍郎该怎么办,李郅只回了一个字,“抓。”


“得令。”大理寺卒行礼退下。


这本就是一场避重就轻的饭局,所有人都明白,这场饭局的焦点是李郅。但偏偏他们说的事,讲的笑话,都对李郅和大理寺只字不提。李郅的这道命令激起了原本藏在平和气氛之下的怒海惊涛。第一个发作的是上官紫苏。这位从小和李郅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总觉得她对李郅的人生负有责任,她不止一次地和其他人表示过,李郅变得越来越不可理喻。


“李郅,你适可而止吧!”上官紫苏说,“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感情用事,做决定之前考虑一下事情的后果?徐侍郎是正四品,而且文才出众,在长安的文人圈里,属于有头有脸的人物。你这样对待人家,你让那些自命清高的文人怎么想!他们一个个巧舌如簧,他们参你,你有几张嘴去应对?”


“老大!紫苏说得很有道理啊!”黄三炮对上官紫苏向来维护,此次依旧毫不犹豫地站力挺上官紫苏。


“徐侍郎只是嫌疑人而已,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是他做的。”谭双叶补充道。


黄三炮猛地点头,“对呀,老大,请人家到大理寺喝杯茶就得了呗,整那大动静干哈玩意儿?”


“哎,说好吃饭不谈案子的,不三不四,谁让你们把大理寺的人放进来的?”公孙四娘看苗头不对,赶紧拉偏话题,同时使劲对萨摩多罗使眼色。


萨摩多罗假装没有看到公孙四娘的眼神,也没有注意到饭桌上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一个劲儿地啃饼。萨摩多罗的不作为,使得转移话题的时机悄然溜过,让上官紫苏再一次拿到了话语权。


“李郅,你醒醒吧!你是食皇上俸禄的官员,不是惩治邪恶的神明。”上官紫苏双手扶桌站了起来。“你前月抓了正三品两人,从三品两人人,从四品八人。上个月你抓了从二品一人,正四品十人,从五品及以下十七人。那些无官无爵的富豪乡绅更是数不胜数。这样下去,全长安半数的达官贵人都要被你关进大理寺了。你是要和所有的权贵为敌吗?”


上官紫苏犀利的态度,让所有人都屏息等待李郅的反应。萨摩多罗叼着咬了一半的饼,咽也不是,吐也不是。他知道,这顿饭是吃到头了。


李郅缓缓地放下筷子,说:“怎么处置,不用你教我。”


“老大……”谭双叶和黄三炮异口同声地发出了难以置信的低呼。


上官紫苏轻笑了一下,露出对牛弹琴的失望表情。她的目光从李郅身上挪开,向萨摩多罗看去。随着上官紫苏的目光,其他人也向萨摩多罗看去。萨摩多罗对这种目光很熟悉,每当其他人想要改变李郅的决定时,他们就会用这种目光来求助自己。他们总是觉得,只要萨摩多罗开口,李郅一定会听。也不知道这些人哪里来的信心,如此地高抬萨摩多罗,如此地高看萨摩多罗在李郅心里的位置。


萨摩多罗无奈地放下了手中的饼。“你们大概忘了,去年八月有位老汉,因为女儿被糟蹋来大理寺报案。结果他没来得及伸冤,就在大理寺附近的巷子里被人套上麻袋劫走。后来这位被糟蹋的女子,秘密地成为了徐侍郎的通房,而这位老汉则瘸了一条腿。我们问他怎么回事的时候,他说是自己摔的。没有原告,也没有证人,不能立案。这件事的真相是什么,只有老天知道了。”


“你们说这跟平康坊无头女尸案无关,是的,没错。你们说徐侍郎只是嫌疑人,抓他缺乏证据,是的,也没错。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别忘了我已经不是大理寺的编外人员了,作为一个平头百姓,我对那些士大夫没什么好感,也很正常吧?”


谁也没有想到萨摩多罗会替李郅说话,谁也没有想到时至今日,还有人会站在李郅的立场说话。于是,一时间谁都没有再说话。


良久,上官紫苏说了一句话:“你这是在害他……”说完这句话,上官紫苏便走了。黄三炮说去送上官紫苏,也走了。公孙四娘见这气氛,找了个理由和谭双叶一起走了,屋子里只剩下萨摩多罗和李郅两个人。


“没想到你还记得。”李郅说。他指的是萨摩多罗提到的瘸腿老汉的故事。


萨摩多罗笑了笑。“我的记性向来好,你的记性却很差。”


“是吗……”李郅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走到窗边,背对着萨摩多罗,低头看着凡舍外熙熙攘攘的街道。“王冼招了,麻风村一案,指使他制造为证,杀害证人的人,正是上官。”


“紫苏知道吗?”萨摩多罗问。


李郅摇了摇头。


“那你打算怎么办?”


李郅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方才也说,你已经不是大理寺的人了。所以这些事情和店小二萨摩多罗,没有任何关系。”


萨摩多罗的眸色暗了下去,“是真的和我无关吗?”


李郅合上了窗户,走到萨摩多罗跟前,他轻轻拍了拍萨摩多罗的头,说:“别想太多,很快一切就会结束了。”


萨摩多罗抬起头,他意外地在李郅的脸上看到了笑容。那明明是个充满希望的笑容,却好像浸在沉郁的悲伤里,这种不协调感,让萨摩多罗感觉像一脚踏在了虚空中,一整颗心都悬浮了起来。


“很快一切就结束了。”李郅又重复了一遍,像是对萨摩多罗说,也像是在自言自语,语气中充斥着不自然的轻快和喜悦。


“结束……”萨摩多罗念着这两个字,心中涌起的却是不安和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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